看着面前老泪纵横的父亲,王雱也是心中悲戚,特别是看到父亲还不到六十,却已经满头的白发时,更是心如刀绞,这些年为了变法的事,自己的父亲也是耗尽了心血,自从坐上相位后几乎没有一刻休息,短短几年时间,父亲黑发转白,脸上也满是皱纹,本来魁梧健壮的身材也佝偻下来,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苍老了十几岁一般。
想到变法对父亲的伤害,王雱更感觉无比的心痛,当下强自提了口气止住眼泪道:“父亲,我死之后,你也不要再呆在朝中了,就说自己经历丧子之痛,无法再主持政务,这样一来连陛下也无法再阻拦您辞相了?”
王安石二次拜相之后,在变法上却得不到赵顼更大的支持,再加上变法派内部也被吕惠卿分裂,所以王安石在复相一年多的时间里,却没能推动任何新法的实施,这也让他十分的失望,之前已经几次请求辞相,可是赵顼都不允许,所以现在王雱才让王安石借着自己去世的事再次辞相,这样就连赵顼也无法再阻拦。
“雱儿,你不要再说了,若非因为变法的事,使得你耗费了大量的心血,你也许就不会病的如此严重了!”王安石听到儿子在这时还在为自己着想,当下万分自责的道,为了变法的事,不但他耗尽心血,王雱同样是日夜不休的帮他谋划,也正是从那时起,王雱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差,最终才导致了这场大病。
“父亲,这……这并不能怪您,儿子是自愿参与到变法之中的,说起来儿子也想借着变法之事,为自己立下不朽之英名,可惜我们却低估了变法中所遇到的困难,再加上司马光等人的阻挠,使得变法成功的希望渺茫,所以父亲也要早做打算,还是及早抽身的好!”王雱再次有气无力的开口道,时至今日,一向自负的他也不得承认变法已经看不到成功的希望了。
“雱儿,以你之见,难道我们努力多年的变法就要失败了吗?”王安石这时还有些不甘心的道,从他读书有成之后,就一直提倡着变法图强,可以说他这大半辈子都在为变法而努力,可是现在变法竟然要失败了,他比任何人都难以接受。
听到父亲不甘心的话,王雱腊黄的脸上则露出一个无力的苦笑道:“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当初父亲您之所以能够推行变法,主要还是陛下的大力支持,可是陛下却是个急躁的性子,在看到父亲您这些年并没有用变法为大宋带来一些成效,反而还惹来一些怨言,这让陛下也对您不再像以前那样信任了,甚至这次之所以让您复相,也并不是让您继续推行新法,而是为了借助您的威望稳定政局,现在政局已定,您还留在朝堂上只会惹人厌烦,所以还是早点离开的好,免得被日后的事惹火上身!”
本来上面的有些话王雱是不敢和父亲说的,因为他了解自己父亲固执古板的性子,只是现在他感觉自己时日无多,有些话再不说的话,恐怕就永远没有机会了,而且这些话也只有他这个儿子才敢对父亲说,所以他必须承担起这个责任。
王安石听到儿子的这些话也沉默下来,他也听出来儿子话中对皇帝赵顼有几分不满,若是平时他肯定会呵斥一番,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却不得不认真的考虑起来,最后却是无奈的发现,儿子的分析的确很有道理,以他现在的处境,再呆在朝堂上只会引来无数人的口诛笔伐,到时他再次罢相还是轻的,很可能会因此而身败名裂。
王雱看到父亲脸上的神色变化,也知道自己的话终于起到了作用,当下再次强撑着伸出双手手抓住父亲手道:“父亲,变法失败几成定局,哪怕日后再以您的名义行变法之事,那也是别人之法,而非父亲你之法,比如那吕惠卿,不就是借着变法之事,行谄媚之实,再加上陛下又受其蒙蔽,您在朝中又能有什么作为?”
再次听到儿子的劝说,特别是感受到儿子枯瘦无力的双手,这让王安石也不禁心中一酸,最后终于点了点头道:“好吧,为父答应你,尽快的离开朝堂,不过你也不要多想,只要静下心来肯定可以养好身体,到时咱们父子再回到江陵隐居,再也不管这朝堂上是是非非了!”
看到父亲终于被自己说动,王雱也终于松了口气,不过这时他却忽然感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再次陷入昏迷之中。之后王雱又断断续续的醒来过几次,但都有些神智不清,等到第二天中午,年仅三十二岁的王雱带着壮志未酬的遗憾离开了人世,王安石在悲痛过后,也再次向赵顼请求辞官归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