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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5章 内幕(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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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比发现,成品油的委托鉴定人为东方公司刘金森。市中燃的18船次成品油的商检是由东方公司所做。海监局的记录还表明,过驳申请人也是东方公司。东方公司、市中燃之间有什么关系?他们和代昌星又是什么关系?

1999年9月上旬,全面调查东方公司和市中燃的工作迅速展开。

调查人员事先得知东方公司人去楼空,公司总经理赵星海和保税部经理刘金森均已潜逃。还好,公司的副总经理赵笑辉被控制了起来。此人老歼巨猾,不予配合,推说不清楚具体业务,只有找到赵星海才能说清情况。这并没有难倒办案人员,他们把突破的重点放在了不满30岁的公司报关员练会山身上。

练会山面对办案人员几乎没做任何抵抗。他很快就交代出华远公司的联络人是侯虎,这边由东方公司副经理刘金森负责。1996年7~8月,东方公司副经理刘金森要求练会山填具进口成品油的保卸函,向同安海关提出先将成品油卸入嘉禾市石油公司保税仓库,有关手续待补。其间共凭保卸函卸油几十次,约150万吨,后来凭东方公司手册报关进口的只有20多万吨,其余130多万吨成品油的保卸函交侯虎处理。

办案人员立即赶到嘉禾海关对这20万吨油的情况进行调查,发现确实已经报关,提取口岸各部门的原始记录,证明出口报关单上所列航次船舶是空船出境,也就是说出口是假的。再明显不过,这是采用假出口的方式进行走私。但是,这部分走私的成品油,是不是包括在未报关进口的147条油船里?130万吨是怎么回事?

1999年9月中旬,市中燃公司的总经理李石黄和公司的一位业务员,也被叫到了办案人员驻地,要求他们对18船次成品油的问题加以说明。

李石黄老歼巨猾,缄口不谈。后来,他知道业务员已经交代了公司与华远合作的事,便轻描淡写地说,这18船的成品油是公司代理对外签约的,委托方直接找他,他做的只是进口时负责提供驳船过驳。办案人员一再追问,他才交代说,他们都是向代昌星要的指标,利润与代三七分成。他本人不管这些,只收取应得的代理费和过驳费。说到后来,他再三声明,他与代昌星只见过一面,彼此没有深交。李石黄终于把代昌星推到了前台。在成品油走私问题上,华远公司的尾巴就要露出来了!

办案人员再次对他突审。李石黄猝不及防,心理防线在短暂的瞬间一溃千里。他的供认,勾勒出了市中燃公司和代昌星勾结的真面目。当时,谁想在嘉禾搞成品油走私,必须先向代昌星申请“指标”,否则休想闯关。因为此时的代胖子已成气候,通过种种手段,搞定了海关、边防等许多要害部门,形成了一张无所不包的网络。在嘉禾,只有华远的成品油走私,才能一路绿灯,畅通无阻。若是有人敢冒犯代胖子,染指他的这片领地,立马就有边防、海关等执法部门拦截,让他人财两空。所以,只有先经代胖子点头认可,三七分成,让代昌星捞走70%的暴利,这才得到“指标”,可保平安。

李石黄的供述揭开了黑幕,黑幕背后的罪恶行径让人目瞪口呆!走私油市场的全面垄断!代昌星凭借着他的“官方”势力,让所有走私犯臣服。代昌星走私犯罪集团是嘉禾地面不折不扣的黑道龙头老大,比意大利西西里黑手党还要狂妄霸道。

李石黄的供认进一步揭开了谜底:只缘代氏控制了嘉禾的走私油市场,不少黑道人物,对代昌星的“指标”趋之若鹜,代昌星的门坎不低,一般小人物根本高攀不上,能在代昌星手中拿到“指标”的人,都不是等闲之辈,其中有:

黄存一一,嘉禾祥鹏贸易发展有限公司,“指标”近10万吨;李荣山,石狮永宁渔业发展公司,“指标”10余万吨;陈良坤,敬江沿海长城石化公司,“指标”4万余吨;李松鍪,石狮市东方星针织机绣有限公司总经理,“指标”3万余吨;王金庭,香港联发贸易公司,“指标”5万余吨;伍家贸,嘉禾威龙贸易有限公司,“指标”30多万吨;…………光有“指标”不行,还得找李石黄落实。

上述“油耗子”攀附代昌星的故事中,黄存一和王克象最为典型。为什么?因为透过黄存一和王克象的走私情节,可以多少从侧面反映出代昌星貌似憨厚后面的德姓。前面说过,代昌星配给“指标”的“制度”,不是向所有人大门洞开的。散布在各个角落盯着“指标”的黑贾歼商无不削尖脑袋,想方设法跟华远及其同党拉关系。黄存一心计过人,他深谙要在嘉禾有所作为,必须与代氏建立“铁”的关系,其中又数“裙带”关系,或者说是“桃色关系”最为可靠。至于裙带,他不认识代昌星老婆,却认识向前的情人蔡娟。嘉禾的“圈内人”谁不知道,代昌星和向前是一根绳子上拴的两只蚂蚱,生死与共?主意既定,黄存一火速去找蔡娟。蔡娟可不是省油灯,不客气地提出:利润嘛,代昌星扣去七成,剩下的三成中,她蔡娟必须提走50%。黄存一听罢,气得浑身哆嗦,心中直骂这个女人心太黑,但别无他法,只得咬咬牙答应下来。他想:“能拿到‘指标’,赚钱是铁定的,有钱赚总比没钱赚的好。”

蔡娟和黄存一达成协议后,直奔华远公司,找到代昌星,公开打出向前的牌:“代老板,向前有个好朋友,叫黄存一,要做油。向前没空,叫我来给你打个招呼。利润分成老规矩,三七开,你七,我们三。”

代昌星眯着本来就很小的眼睛望着蔡娟,脸上挂着微笑,可心里却在琢磨,这女人要长相没长相,要风度没风度,向前怎么就迷上她呢?这个谜他一直解不开,每每看见向前和蔡娟混在一块,脑子里老是想这个问题,怎么也想不通。“行?还是不行?你说句话。”蔡娟有些冒火。

“好说,好说。”代昌星回过神,“你开了口还能不行?你们一起做,一起做,做多少都行。”

蔡娟满脸是笑,跷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和代昌星东拉西扯,时不时扯出向前,有意无意地抱怨几句。

代昌星心不在焉地应付着。他想的是,如今连蔡娟做油都要找上门来,足见他代胖子已经把向前捏在手心里了。

蔡娟离开华远总部,风风火火找到黄存一,开始了走私油的勾当。从1997年4月起,黄存一通过李石黄,不仅从外方走私进了6万余吨柴油,还先后8次向中燃公司直接购买1?8万吨柴油和4800余吨汽油,转手倒卖牟取暴利。

如果说,黄存一是职业“油耗子”,那么王克象则是业余“油耗子”。

王克象不是商人,曾任嘉禾市公安局对外联络处的处长。他眼巴巴地望着“油耗子”们顺顺当当地搞到“指标”,但他很难攀上代昌星。那时的代昌星威风八面,就公安系统而言,京城里有公安部副部长黎纪周,省里有公安厅副厅长张如顺,他区区一个小处长,根本不在代昌星的眼中。

经过一番颇费心机的琢磨,他好歹找了个借口:外联处因特殊工作需要,必须在香港成立一家公司,启动资金不足,请代昌星务必帮忙。

对王克象的小伎俩,代昌星只消挂个电话就可以戳穿,他却不露声色,任王克象一次次到红楼来,一次次小心翼翼地向他提出请求。而他,总是不经意地摁下那台价值20万港元的cd机按钮,让那位他崇拜得五体投地的红歌星美妙的歌声,在宽阔的厅室里回旋不绝。有了一份好心情,他便居高临下而又大度地请王处长坐坐,开始给这位身穿警服的处长,大谈他的生意经。时不时,少不得诉诉苦,说做生意有多么的难,希望王处长体谅等等,最后恭敬有加地把他打发走。

王克象也是财迷心窍,脾气倔得很,大有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决心。代昌星让他碰了一鼻子灰,没过十天半个月,他又厚着脸皮登门找代胖子来了。

每次前来,代昌星每次都像过去一样,如法炮制一番。

究竟是代昌星有什么交换条件不好启齿,抑或是代昌星存心捉弄他?

都不是。答案简单极了,代昌星仅仅是消遣消遣他,让他懂得代胖子的身价。

代昌星和王克象之间的游戏,足足玩了两三个月。突然有一天,代昌星觉得王克象有点可怜,想想自己潦倒的时候,也曾这样苦苦地求过他人,心一软,就把王克象望眼欲穿的“指标”批给了他。

王克象拿到“指标”,激动得差点抱头大哭,马上去请李石黄充当代理。过了些曰子,王克象的3300吨柴油到达嘉禾港,他委托王金庭艹办销售等事项。20多天后,走私来的柴油销售完毕,王克象牟取暴利320万人民币。

事后,侯虎问代昌星,怎么会把“指标”给王克象这么个小人物?

代昌星诡秘地咧开嘴巴,用粗黑的手指指了指挂在墙上的浓墨书法:“有容乃大。”明眼人知道,代昌星先冷后热、先打后拉,是笼络各色人物惯用的技法,让他们死心塌地为华远走私集团效力。事隔2年零6个月,进入代昌星“有容乃大”圈子中的王克象落网了,被判死缓。

至于李石黄,他是那些“油耗子”对外签订合同的“桥”,用商业行话说,就是代理人。他以市中燃的名义,为走私进口的油轮向港监申请在海上过驳,给所有的乙方提供过驳船只。诚如任何生意人办事一样,李石黄为各路“商贾”“铺路搭桥”,绝不会是“义务劳动”,每次成就一单买卖,都要收取每吨10-20元的对外订购费,每吨10—20元的港内驳运费。看起来是小数字,可是走私油品是以千吨、万吨计算的,每次的成交,李石黄都有十万甚至几十万元装入自己腰包。

可是,领取“指标”的人不遵守“三七分成”的原则怎么办?

李石黄交代说:谁敢!要是在华远手里领取了“指标”,又想跟他们玩“猫腻”,代氏集团绝对不会放过,叫你“吃不了,兜着走”,有得好看!

凡是到代昌星那里取得“指标”的,尽管做。谁不去那里申请“指标”的,做一次就会“坏”一次。华远在嘉禾走私的油,占嘉禾走私油总量的五分之四以上。原来如此!根据李石黄的交代,办案人员迅速到有关部门取证。证据证实:市中燃先后为拿到“指标”的公司,走私合计案值12.7亿元人民币,共计偷逃税款3亿多元。

按植物油的走私,办案人员来到银行、外汇管理局调查成品油的对外开具信用证情况。但结果令人大失所望。从银行居然找不到一票成品油的信用证。

那么,负责销售款的结算及以外开证的市中燃,又是如何对外付汇的呢?不到外汇管理局申请外汇指标,外汇可是拿不出去的。

李石黄肚子里还藏有东西。

再次突审,李石黄只好交代:如果买方要发票,由买方与开票方(犯罪集团联系的很多以非法开发票为业的公司)签订合同,货款交由开票人,然后通过“地下钱庄”把钱“洗”出去,在境外付汇;如果买方不开发票,则由卖方或代销油品公司,将收到的油款直接汇到指定的账户上,然后非法打进香港银行,由银行转汇境外油商。

走私这些成品油又是如何通关?多次审问李石黄,他都说不清楚。

办案人员认为,在他身上已挖不出更有价值的东西了。

办案人员知道,要把华远成品油走私办成铁案,必须解开华远集团通关之谜。

于是,再审东渡办事处的方荣。方荣交代了华远胆大妄为、闻所未闻的一个走私情节,这就是“截留关封”!

关封,是海关内部作业环节对进出境货物、物品实施监管的联系凭证。

方荣说:“1998年底或1999年初的一天,吴波对我说,王泰有一艘代理的嘉禾船进境时,没有办理海关手续,现在要办理出境手续,由于时间紧,王泰要刻假章来不及,让我帮帮忙。之后,一个叫王伟的人,拿来一张‘船舶出境手续办理联系单’,我做贼心虚,玩了个小把戏,将验讫章的号码遮盖起来盖。几天后,王泰在轮渡停车场给了我5万元酬劳。”方荣继续交代:“不仅如此,侯虎甚至亲自动手,私刻海关印章,在家中伪造单证,根本就不用通过海关这个关口。”如此看来,一切制度在这些人面前,已经变得毫无意义。

按照代昌星走私犯罪集团走私成品油的流程图搜集证据,搜集了几天才发现,除市中燃17船次的成品油有书证外,其他船次均没有找到有关书证,也无法证实是以截留关封的手法走私的。调查工作陷入僵局的时候,对油库进行的调查却取得了重大进展。

倒不是查实了多少走私成品油,而是搞清了代昌星走私犯罪集团走私成品油在境内运作的一些重要手段。8月下旬至9月初,在办案人员对东方公司有关人员调查的过程中,发现以东方公司走私进口的很大一部分成品油,都储存在嘉禾博坦油库。而租借这些油库的,是象屿新大地进出口有限公司(下称新大地)。这个新大地是某单位与香港明辉行兴办的合资公司,总经理叫王燕立。

那么这家企业与代昌星走私犯罪集团又有什么关系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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