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鹏程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仰躺在地上却被自己吐出的水呛到,连连咳嗽。身体下意识佝偻起来,眉头拧成了一团。他脸上的黑早已被溪水冲掉,露出了苍白的面容。
郭尚仪蹲下身,拨开他脸上粘连的乱发,意外道:“这人有些眼熟。”
廉洵看了一眼,点头道:“是在哪里见过。”廉洵就是押解邺胜安到齐州时的领队将军。他和郭尚仪确实是见过魏鹏程的。只是那时魏鹏程已经被免去长史的职务,只在医帐打下手。偶尔见过,并没有怎么留意。
“发生了什么事?”段子心闻讯而来。看见地上佝偻成一团的魏鹏程,不由眉头微皱。看向坐在一旁,同样浑身湿透的邺胜安。
邺胜安没抬头,只是淡淡道:“留下他吧。”
段子心又看了一眼半昏迷状态的魏鹏程,道:“何苦。”也不知是说谁。转身回去了。
众人散去,郭尚仪有些担心道:“这人没事吧?”他不明白,为什么邺胜安想要杀死这个人,却又将他留下。可邺胜安不就是这样一个人吗?他的一个侍妾还是曾经想要刺杀他的人呢。
邺胜安摇头:“没事。你先回去吧。让我静一静。”
郭尚仪有些不放心的一步三回头离去。邺胜安淡淡道:“别装了。我知道你醒着。”
魏鹏程从地上坐起,将身体软软靠在邺胜安身上。头放在他肩膀上细细嗅着他劲窝间的气息。邺胜安恨声道:“真想扭断你的脖子。”魏鹏程在他耳垂上啄了一口,修长的手指在她胸口写道:“你舍不得。”他原先只想着能留在她身边就好。可经过了那一夜,他发现自己越来越贪得无厌。他恨不得把自己融入她的身体里。去他的天下,去他的民生。她一辈子都不要明白才好。她的心里本来就应该只装着自己。
邺胜安沉默,任由魏鹏程在自己颈间厮磨。她是舍不得。
她已经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天地间仿佛就剩下了自己一个人。那种孤独的感觉比饥饿更加让人疯狂。也许就是因为孤独。明明害怕,她还是忍不住徘徊在人群边缘。一边颤抖,一边看饿疯了的人们相互残杀。
聂小泉是第一个对自己好的人。那明媚的笑脸仿佛冬日的暖阳照耀进她幼小的心里。为了那份可以在他怀里踏踏实实睡去的温暖,她可以做任何事。以至于在聂小泉死后,因为贪恋那一份温暖,她毅然决定替他活。
她沉浸在自己织就的梦里,假装那个人还陪在自己身边。直到大小姐的出现。她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女子。不靠别人自己也能坚强的活。再后来希宁的出生,更是给了她此生中最大的快乐。那个幼小的,软软糯糯的孩子是那么的信任着,并依赖着自己。让她觉得,原来自己也可以成为别人的依靠。
大小姐说的没错。她总有一天会长大。其实,她早就知道,如果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那份快乐必将离自己远去。所以,她宁愿自己永远长不大。可是,她还是留不住那份快乐。登州城破,大小姐战死。那份快乐瞬间变成一场泡影。她恨那些夺取自己快乐的人。她不惜一切代价要让那些入侵者付出血的代价。
她做到了,同时也失去了和希宁日夜相处,彼此依靠的时光。
当年得知要开关的消息时,她也曾有过不甘,但更多的是迷茫。她无数次问自己,她该何去何从?聂家把希宁误认成聂小泉的孩子。她知道那个孩子去了聂家,远比跟着自己以后的日子要好。所以,她由着聂海元误会。并且把这个误会永远深埋心底。
她以为从此可以无牵无挂的随波逐流。可是她发现自己还是渴望一份安定。就算没有信任,至少有个可以踏踏实实睡觉的地方。魏鹏程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在自己身边。
她猜忌并依恋着因他而来的那份安定。她戒备又抵挡不住他有意无意的撩、拨。她想过要杀掉这个让自己轻易就方寸大失的人。可她做不到。也许是远离血腥的岁月太久,她的心变软了吧。
第二天拔营的时候,郭尚仪眼尖的发现混在士兵队伍中的邺胜安身边,多了一个同样普通士兵打扮的年轻人。那人也不知用什么东西把脸涂的漆黑。显得有些滑稽。
到了晚间宿营,段子心忽然将邺胜安重新调回亲卫队。那人也就跟着邺胜安宿在亲卫营帐。无比自然的将邺胜安挤在帐子最里面,自己睡在外面。睡到半夜,邺胜安忽然惊起,呼道:“有人袭营。传令下去,速速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