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鸢听着他说话,原本满心的委屈一下子就爆发了。
她不知道自己这种突如其来的悲伤情绪究竟是如何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膨胀、发酵直到爆发的,快得甚至她自己都来不及反应。
而霍无舟的手还抓在她的手腕上,女人的瞳眸微微一缩,“你放开!”
“容鸢!”霍无舟忍着怒气,沉声道,“跟我进来,不要再大庭广众之下胡闹。”
“我闹什么了?”容鸢挣脱不开,反手以一种伤害自己的方式扭动着手腕。
霍无舟几乎听到了他掌心之间传来“咯吱”一声骨节错位的声音,他的脸色蓦地变了,松开手,黑眸中略带不可思议地看向容鸢额头上的冷汗,“你——”
“今天我说什么都要去见我师哥!”容鸢把胳膊重新伸到他眼前,满脸桀骜,“你就算把我这条手臂拧断了我也要见他!”
面前高大英挺的男人身形一僵。
许久后,他朝着她的方向轻轻迈进一步。
刚好挡住了背后的灯光,整张俊脸隐在了背光的暗处,声线也暗哑得厉害,“你别逼我。”
“我就是逼你又怎么样了?”容鸢鼓起勇气对上他那双深讳无底的眼眸。
这个男人平日里总是不温不火的,对她却事无巨细,格外上心,只要不是什么太出格的要求,他从来是百依百顺。
就连护士站的小护士们偶尔来为她输液打吊针都会调笑两句,说霍先生对她是真的好。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容鸢每次与他视线相对时,感受到的都是一股令她心口窒息的压迫。
而后化为绵长无止的疼痛,弥漫到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那感觉来得太过自然,自然到像是种本能的生理反应。
一如此刻,他阴沉着脸,弯腰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容鸢眼前的世界猛地颠倒了个,她下意识挎住了男人脖颈,“你要干什么?”
“你不是不听话吗?”霍无舟把她抱紧了些,面无表情的,掂量着怀里的女人,似乎比几日前更轻了些,“我没和你商量,也没得商量。现在跟我进去吃东西,如果你不吃的话,别说是去欧洲找你师哥,就连这间病房你都休想踏出一步去。”
他边说边把她放在床上,动作不算太小心,容鸢整个人陷进柔软的床垫里,抬眼错愕地瞧着他,“霍无舟,你要软禁我?”
男人不语,恰好这时门外的小护士送来了餐盒。
霍无舟接过,摸了摸还冒着热气的塑料盒,不怎么走心地道了句“谢”就又把门关上了。
容鸢听见他撕掉塑料袋的声音——真的是撕掉,不是解开。
她缩了缩脖子,往远处靠着,警惕又小心,“我不饿,我不想吃。”
男人沉默地打开餐盒,把勺子擦干净递上去,板着脸,“自己吃还是我喂你?”
“你听不见我说话吗?我说,我不饿!”
“好,我喂你。”霍无舟仍然是那张扑克脸,边说边把一勺甜粥喂到了她嘴边,“自己张嘴,还是我想办法让你张嘴?”
他一板一眼的语气让容鸢突然觉得心里被人扎了一针,莫名憋屈。
这些日子来这男人虽然对谁都一直淡漠疏离,却从没和她这么僵硬地说过话。
就好像,所有的温柔和耐心都耗没了,他终于又恢复了对她恶劣强势的本来面目。
可,他在生什么气?
他凭什么生气?
她要去见她师哥,也关他的事?
容鸢不晓得脑子里乱糟糟的那些画面到底是哪辈子经历过的,她就这么把自己的疑惑脱口而出。
男人动作明显顿住了,良久,他道:“做完手术之前,不准到处乱跑。你师哥现在没空见你,你找不到他的。”
“那我就等着。”
霍无舟被她脸上浓烈的坚决刺了眼,心下烦躁,冷声打断道:“他爱的不是你,你等不到他!”
容鸢的双肩陡然一震,愕然望着他,眼眶里的泪水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他爱的不是你,你等不到他。
这几个字唤起她心底尘封良久的什么,许许多多亟待苏醒的情绪冲垮了最后一道防线,她想不起来具体是什么事让她有这样刻骨铭心的绝望,却能将那刻骨铭心的绝望一一复述。
“是,我是等不到他……”容鸢低低呢喃着,笑声从轻到重,眼泪也大滴大滴地落下来,目光空洞,宛若疯癫地自言自语,“我是等不到他,我一辈子都等不到他,他一辈子都不回来!天花板要塌了,怎么办,天花板要塌了——救命——”
她抱住了自己的头颅,像是地震中防卫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