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首青铜香炉袅袅升腾着白雾,脚下的长绒提花毡毯又松又软。洛千淮跟着那女使转过一道绣着鹿鹤同春图的屏风,穿过空无一人的正堂,走到了被珠帘隔开的内室之前。
“郎君就在里面,景大娘子请自行进入。”女使停住了脚步。
洛千淮犹豫了一下:“郎君可是身体有不便之处?”
不然为什么会选在自家院里见面,甚至是内室?
就是前世相亲,也没有把地点定在男生家中卧室的道理。崔家是累世官宦之家,虽说是武将不是文臣,但这点道理应该不会不懂。
那女使闻言,十分诧异地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没想到她会问出这种问题。
只是这一眼,便令洛千淮明白了,原来这桩婚事之中,做妾还不是最遭糕的。崔九郎的身体有疾,才是便宜阿翁跟继母一直瞒着她的事。
若她是真是个寻常小娘子,此时大概已经心如死灰,要么认命,要么反抗。
但是作为医者,洛千淮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拒绝去见病患。
她挑开珠帘进了内室,就见到了正半卧在榻上的少年。
十七八岁的年纪,皮肤是极不健康的青白色,半睁半阖的双眸中满是浓重的黑,根本看不见一丝光亮。
洛千淮的目光就落到了他的下半身,那儿被一床锦被盖得严严实实,看不出来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好端端的少年郎,断不可能在这初春时光卧于床上,现出这副行同枯槁的模样。
洛千淮已经忘了自己今儿来的目的,一心只将对方当成了普通的患者,快步走到榻前,右手习惯性地抓向崔九郎的腕脉。
崔舸自她进屋,就一直默默地打量着她。
第一反应是惊艳。想不到景渊一个阉宦,早年竟然能生出这么一个女儿,当真是仙姿玉貌,国色天香。
长相也就罢了,仪态举止也是落落大方,并不像是在乡下养大的人儿。
崔府的富贵之处,这位景大娘子应是初次识见,便是门前那串珠帘,取用的都是同样大小的浑圆南珠,随便哪一颗拿出去,都能换上数千枚五株钱,更不要说这内室的各种精巧摆件了,仅那一颗镂雕象牙三重鬼工球,便已经价值千金。
可这位刚从乡下接来的景大娘子,却是没有半分动容,只迈着端正的步子奔到他面前来,唔,还试图对他动手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