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完两轮箭矢,靺鞨人的盾墙就开始向前移动,贺拔雍挣扎着站起身来,他的亲兵把自己的坐骑让给他,喊道:“郎君,蛮子们上来了,且先退避几步,再做打算!”
贺拔雍看到橡木长盾如墙一般向自己涌来,盾墙后是长矛、铁斧和斫刀,寒光四射,渴望着鲜血,他赶忙调转马头,一边向后退却,一边拉弓向靺鞨人射箭,随后涌入村落的唐军骑士也见状也赶忙向两翼散开,退到己方步队的侧后方,给身后的弓弩手们让开射界。
“举盾,举盾!”乞四比羽吼声如雷,凭借与生俱来的直觉,他意识到自己已经落入了某个圈套之中——这些陌生的敌人肯定不是新罗人,新罗人可没有这么恐怖的连弩,如果闭上眼睛,他肯定以为对面有三四百弓弩手,箭矢扎在长盾上的闷响密的连成一片,靺鞨人赶忙蜷缩起身体,相互靠拢,把盾牌举过头顶,避免被箭矢射中。
“把旗子给我!”贺拔雍见状,立刻意识到了这难得的战机,从旗头手中抢过大旗,在头顶上挥舞了两下,便策马向靺鞨人的盾墙的右角冲去。贺拔雍放平大旗,将旗杆夹在肋下,旗枪略微向下,对准最近那个敌人长盾的上端。只听得一声轻响,凭借人马合一的巨大冲量,旗枪轻而易举的穿透长盾,将身后的两个人串成一串。贺拔雍丢下大旗,巨大的冲力震得他几乎又一次从马上坠落,不过他咬紧牙关,用左手抓住缰绳,侧转马头向左,绕过靺鞨人的侧翼而去。
从骑们见状,纷纷仿效贺拔雍用持枪冲击靺鞨人盾墙的边角,很快乞四比羽就发现白山部引以为傲的盾墙战术已经变成了绝望的泥沼——为了避免对面射来的箭雨,靺鞨人就必须收缩队形,用盾牌互相保护;而这样一来人们就失去了避让的空间,只能站在原地不动——这原本也不是什么问题,毕竟组织盾墙的目的也就是如此,但在马上骑士长枪的巨大冲击面前,盾牌和盔甲都毫无用处,靺鞨人就好像一堵正在被铁锤敲击的坚固石墙,缓慢而又持续不断的崩塌。
“冲上去,冲上去!”盾墙里有人高声呐喊,乞四比羽看到有人抢过旗帜,在头顶挥舞,那是向前冲击的信号,他本能的大喊:“不!”随即他便听到有人高声应和,盾墙就好像被洪水浸泡已久的堤坝,迅速崩塌,靺鞨人挥舞着武器,将最近一个唐军骑士包围起来,那个骑士撞翻一人,马蹄铁正好踢中另一人的脸,发出让人呕吐的闷响,企图冲出包围圈,靺鞨人如潮水一般让开,刹那间他似乎即将冲出去了,但一支投矛从侧面飞来,正中骑士的大腿,随即有人用铁斧砍断战马的前腿,将骑士从马背上拖下来,围上去刀斧乱下。
“后退,后退!”贺拔雍意识到决定胜负的机会出现了,这些靺鞨人终于离开了自己的龟壳,他一边指挥着骑兵们向己方步队靠拢,引诱冲出行列的敌人继续追击,一边心中暗自祈祷蛮子们不要退回盾墙。
也许是贺拔雍的祈祷收到了效果,也有可能是被积蓄已久的怒火冲昏了头脑,冲出盾墙的靺鞨人没有理会身后传来命令撤退的号角声,向后退却的唐人骑士追去。
“弓弩手退后换刀棒,枪手上前!”贺拔雍退入行列,跳下战马,站在大旗旁高声大喊,唐军的弓弩手们消失在如林一般的长枪之后,他们放下弓弩,换上横刀棍棒,准备一旦枪阵一旦被冲开,便上前混战。
靺鞨人自发的排成楔形,率先与之接战,最开始一阵投掷的短矛和手斧,然后就是血腥的白刃战,枪尖贯穿胸口,铁斧劈开头盔,士兵如成熟的芦苇一般倒下,被人践踏,与大多数人想象的不同的是,战场上并无人喊杀,人们都咬紧牙关,把每一分力气都花在厮杀上,只有垂死者发出短促尖利的惨叫,戛然而止,令人胆寒。
在靺鞨人的猛攻下,唐军的枪手们被迫后退,居后的弓弩手们手持横刀大棒上前,填补同伴倒下的空缺。贺拔雍仔细的观察着战局,身后站着数十骑,这是他仅剩的预备队了,他张开手掌,然后又攥紧拳头,如是重复十余次,手中的缰绳已经被汗水湿透,却始终不敢发出横冲的命令。